萧仙儿的泪瓣摔在地砖上，落出叮的一声。
公堂内外响起哭声，是凌嫣的，萧仙儿只是掉眼泪，并没有哭出声。
凌渊轻拍了一下惊堂木，将哭声吓得中断。
他对萧仙儿严肃道：“你有心思过本官甚感欣慰，但判决已定，你自己下去再认真反思。”
说完叫洛朝夕：“把萧仙儿带去监牢。”
是监牢而非地牢，洛朝夕确认了一遍，来到凌渊身边用手挡住询问：“大人，万门灭门案今天要一起问了吗？”
凌渊看了一眼梁洛雪，她却在看着萧仙儿。
这件事情更复杂，宋府和湖远山庄也插手了此事。
他是知道宋仁的女儿险些遭遇万门老三伤害的，那件案子闹得满城风雨。
要问起来不做足准备，不会有任何收获。
凌渊想完摆了摆下巴，洛朝夕便知今天是不提这件事了。
于是对萧仙儿说道：“萧仙儿，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，说完了跟我走吧。”
“没有了…”
萧仙儿看也没有看一眼梁洛雪，站起来想去拿包袱，却被洛朝夕拎了起来。
她愣了愣，说一声谢谢。
在凌嫣和元香的注视下，她跟着洛朝夕走了。
梁洛雪僵硬地坐在椅子上，像冻住了似的。
凌渊下来和她说了一句：“你也走吧，不要在此久留。”
梁洛雪看着自己的裙摆，嗯了一声。
耳边听见凌嫣和她父亲在公堂后面求情的窸窣谈话。
“爹...你把她放了吧，我不跟她计较这件事了，她那么瘦...住牢房里会生病的....”
凌渊的嗓音低沉有力，还带着些微不满：“你在书院念了那么久的书，没有学刑律吗？私造兵器尤其还是火铳，怎么判你不知道吗？我已经格外放宽了，你别在这里哭哭啼啼，你的账还没和你算。”
“呜...你把她放了...你快点把她放了！”
“元香，送小姐回去抄书。”
哭泣声和叹气声都渐渐远去，梁洛雪吹了一阵凉风，总算回过神来。
她起身跟到内院一道挂着“监牢”的阴暗巷口，看到瘦小背影走进了侧面一间屋子。
站在这里也能嗅到一股潮湿难闻的气味，不难想象里面的环境有多糟糕。
这还是凌渊网开一面的结果，如果是地牢，只会更加阴森可怖。
梁洛雪的心情很复杂，她往前走了一步，又走了一步，眼神往旁边的空屋望去。
狭小的空间里有一张铺着草席的木板床，然后什么都没有了。
她走到可以听见洛朝夕和萧仙儿交谈声的位置，身前明明什么都没有，她却像被一堵墙挡住了。
萧仙儿心绪平静，等洛朝夕走了，在床上发呆地坐着。
她看了看周围，觉得这里比她想象中还要好一些。
原来她和沈郁什么地方都住过，起码这里还挡风挡雨。
一种奇妙的感觉让她浑身发麻，她回到了过去，只是身边没有会抱着她，会替她打蚊子，哄她睡觉的沈郁哥哥。
梁洛雪看着洛朝夕走了，又往前移了半步，到了可以看见萧仙儿半截身子的地方。
萧仙儿没有发现她，只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。
梁洛雪发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，脚也开始不自觉地一前一后摇晃。
眉头皱了起来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，好像还很高兴。
她应该在想沈郁吧…
梁洛雪在心里长叹一声，她也想起过去种种。
没有去和萧仙儿道别，她也知道这是虚伪，然后转身走了，走到已经变得很热闹的路口。
车夫等在这里，看到梁洛雪一个人回来，脸上露出惊讶，可他只是一个车夫，他能说什么。
“副楼主，咱回去吗？”
梁洛雪摇了摇头，心不在焉地说：“你先走吧。”
“好...副楼主慢来。”
梁洛雪听着车轮声，从大道走出去，缓缓融入人流中。
萧仙儿在衙门监牢里，许恨心在风波楼医馆还未苏醒，沈郁也不在了。
她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，回味这场争夺的结局，真正是荒唐可笑，可悲可叹。
梁洛雪经过了很多地方，隐隐约约还是在往风波楼的方向走。
她留意着那些熟悉的地点，她和沈郁一起去过的裁衣铺子，喝过茶的望春楼，沈郁靠着休息过的老槐树。
虽然很多次约会都是她骗沈郁出来的，但沈郁每次都上当。
她以前还想沈郁真傻，一骗一个准，现在想想...
梁洛雪走不动了，在老槐树下停留了一会儿，眼前似乎还有沈郁气喘吁吁，提着她买的很多包衣服的模样。
行人看到树下站着一个美人，凝眉叹气，背着手踢踏着石子，像是在等人来赴约。
梁洛雪却将脚下的石子碾成了粉末，泄了一口气，然后很快地走了。
赶到离人湖才放慢脚步，沿着长湖走了一圈，害怕又着急地看湖面上有没有浮起来什么。
双腿终于走到酸痛，她站在桥上喘气。
身边依然有不相干的行人来来往往。
过了一晚加一个白天，梁洛雪开始没有那么狂躁了。
“结束了....都结束了....”
她扶着围栏缓缓蹲了下去，脑中突然产生一个从没有过的想法。
其实沈郁也不是那么理所当然要喜欢她的。
她只是碰巧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遇到了他而已。
如果萧仙儿那时候不是七岁，而是十四岁，沈郁有可能会多看她一眼吗？
萧仙儿长得很漂亮，从小就是美人胚子，将来只会更好看。
她除了赢在早出生了几年，还赢过萧仙儿什么？
萧仙儿为了沈郁什么苦都能吃，她们在沈郁受伤的时候出去找药材，一株药草上落了牛粪，萧仙儿也会去把它拔起来。
梁洛雪做不到，因为她嫌脏，能用钱解决就用钱解决。
这六年里，就算是雪溟宫遭受大劫最惨的那段时间，沈郁都没有让她吃过苦。
她唯一的筹码就是沈郁喜欢她，她受的委屈也是因为沈郁顾及萧仙儿，和她拖延感情。
梁洛雪逼着自己去面对这些问题，她抱住了膝盖，鸵鸟一样蹲在桥上。
渐暖的风吹拂她的面颊，让她时而清醒时而混沌。
谁才是她们几人之中的小偷？谁又是强盗？
幸运的是，感情这种事就没有如果可言，那一年，是十四岁的人，是她梁洛雪，不是萧仙儿。
........
中午她回到了风波楼，大部分人都出去寻找沈郁的下落。
楼里的人也慢慢都知道了萧仙儿去了衙门，等着她回来想询问情况。
她没心情理，楼里气氛变得更压抑。
小高找来人像画得很好的画师，在书房里把几幅画像给梁洛雪看。
梁洛雪看得眼睛生疼，指着画像说：“眼睛要再大一点，鼻头不是这种形状的，不是这种圆润的，是很高很挺的，他睫毛很长，能画出来吗？还有嘴...没有这么厚，他的嘴很薄的，但是也没有那么薄，是饱满的....哎....”
她扶着额头叹了口气，停顿了一会继续，“如果不是很麻烦，希望先生用些颜料水粉，黑白的谁认得出来？这是遗像吗？！”
她突然提高嗓门，把画师吓了一跳。
小高连忙叫了她两声，她才冷静下来道歉。
“抱歉…尽量用水彩吧，然后挂在外面的时候要裱一下，这几天入秋了，风大，雨也多，稍微一吹就会坏的...小高。”
她抬起头，眼睛通红，“这一位先生可能忙不过来，多找几位吧，城里都要张贴上，找到人的，无论生死，酬劳万两黄金，另外再补一句，凡是有线索的，叫他来风波楼，看上什么就拿走什么，我们还有很多没有折现的古董珠宝。”
小高眼看着她的眼泪落在宣纸上，她自己都不知道，下意识一抹，在裙子上一擦，冷淡着脸叫人出去了。
“等等...！”梁洛雪又突然站起来，伸手道，“刚刚那副留给我吧，那副画得还可以。”
小高又将薄薄的一张纸递回去，看着她接在手里，魔怔地摊在桌上摸着看。
“先生，请随我来吧。”
画师都看呆住了，又被小高唤了一声才跟他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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刀发完了，下一章开始新剧情和糖了
（/TДT)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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